Loren Brandt：我更重视深入了解复杂现象的内在机理

       Loren Brandt 是多伦多大学经济系教授，专门研究中国经济问题的专家。他从1987年开始一直在多伦多大学任教，同时，他还是德国劳动研究所（IZA）研究员。他在经济学顶级期刊上发表了许多关于中国经济的学术论文，并在中国和越南进行了大量的家庭与企业调研工作。他是《中国经济大转型》（China’ s Great Economic Transformation，2008年出版）一书的联席主编与主要贡献者，这是一项具有标志性的研究成果，对中国过去35年的经济爆发式增长进行了综合全面的分析。其主要研究领域为中国的产业升级与创新、中国的长期经济增长与结构化改变。

       “我们从这个问题开始吧——为什么我对中国研究感兴趣！”一句简短的开场，Brandt教授将往事娓娓道来……

不随大流

       1975年，Brandt教授还是一名大三的经济学本科生。当时，他和同学们选修了一门外语课程，“我记得，当时只有4个同学选修中文！”与日语班上近50名学生相比，他的选择显得有些另类。Brandt教授坦言，选修中文并没有特别的原因。“中文课程的安排很充实，每天都有2小时的课程。”他回忆道。凡事贵在坚持，对于中文，Brandt教授一学就是好几年，如今，他的中文讲得相当流利。

       1975年的这个“不随大流”的选择，为他日后选择研究中国经济埋下了伏笔。因为学习中文的缘故，他也选修了中国历史这门课程。1977年，当Brandt教授考上研究生的时候，他便知道自己要做中国问题的研究。

       回忆这段经历，Brandt教授总是用“lucky”一词来形容。因为在他开始读研的两年后，中国开始了改革开放。随后，中国经济增长突飞猛进，学术界对中国现象也越发重视。1981年，正在读博的他转而研究中国经济史。与此同时，中国采取了前所未有的对外开放政策，对世界经济的影响越发巨大。

     “中国的政策如何促进经济的增长，这是一个很有趣、很有研究价值的问题。它不仅对中国很重要，由于中国是个巨大的经济体，它对经济全球化下的世界各国也意义重大。”Brandt教授坚信，中国问题必须从历史的角度看待。“如果你把时间跨度放得更长，比如从80年代，倒回到70年代、50年代，甚至到中国首次打开国门、首批出洋留学的中国学生回国等历史事件，你会发现，它们都对今天的中国产生这样或那样的影响。”好比西谚“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”，他类比说：“没有这些历史，中国不会成为今天的中国。”

Loren Brandt教授于我院参加Asian Family in Transition Conference on Migration会议

知难而上

       博士毕业后，Loren Brandt教授在斯坦福大学工作。在那里，他获得了丰富的学术资源。“最令我印象深刻的，是我获得了20世纪30年代日本人做的一个关于南满铁路周边农户的调查数据。这个数据提供了大量住户的详细信息，包括劳动合同、土地合同、户籍等等。”在这个调查的基础上，1980年代初，他和杜润生教授的团队合作，对1930年代日本做过调查的中国北方地区，开展了一轮新的调研。

       然而，对于一个外国人来说，研究中国问题将面临很多障碍。

     “首先，你需要成为‘中国通’，要了解中国的机构，要知道在中国如何获得数据。同时，你需要专业的经济学知识，对问题进行分析。其次，研究中国的经济问题，跟研究其他任何经济体一样，会涉及到很多的非经济学问题。作为外国人，很多情况下对这些问题并不了解。”

     “同时具备这几种条件的人是很少的。”Brandt教授说，“我有经济分析的能力，但时常苦于无法获得中国数据。”对此，他的做法是和他人合作——和对中国有深入了解的研究机构合作，和能够获取中国数据的人合作；有时，他也会和具有很强的数据分析能力的人合作。多方能力的结合，成为Brandt教授中国经济研究工作顺利开展的秘诀。

       2008年，Brandt教授和Thomas G. Rawski的合编的China's Great Economic Transformation由剑桥出版社出版。正如这本专著的前言所述，“In this book, a large and diverse group of researchers pool their knowledge to take the measure of China’s massive, protracted, and unexpected economic upsurge.”Loren Brandt教授与研究中国问题的各领域专家一道，以更加广阔的视野，解释了中国高速发展的经济和发展过程中的缺陷。

做研究的诀窍

       了解Brandt教授的经历，我们可以大致归纳出他有今天成就的三点秘诀：与优秀者同行、实践出真知、懂得提问。

       随着时间的推移， Brandt教授不断拓展自己的研究领域，也认识了更多优秀的学者，如2011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托马斯·萨金特。如今， Brandt教授正和他合作研究中国问题。

       此外，Loren Brandt教授自己会通过实地调查和参观，获取很多灵感。“我参观过400多家中国企业，在参观过程中，我能直观感受政策对企业的影响，这些都成为我研究的灵感。”最近，Loren Brandt教授和合作者有一篇即将发表在American Economic Review的论文，其中很多内容都是来自Brandt教授在实地参观和调研中得到的启发。

       Brandt教授懂得提问的技巧让他在实地参观和调研中获益不少。“在提问之前，你要心中有数：我想知道什么？比如我去参观一个企业，我会告诉自己，我想知道的就是‘一个企业如何变得更好’。从这个基本问题出发，我会继续问：为了变得更好，企业如何提供更好的产品？如何降低生产成本？从市场的角度出发，我还可以问：企业的竞争对手是谁？他们如何应对竞争对手？若有机会进入工厂参观，亲眼看到生产过程，我会问工人们，在生产过程中，哪个步骤最简单，哪个步骤最难？改进哪个部分可以提高生产效率？诸如此类。这些小问题都是从一个基本问题出发，层层解剖，你就可以获得各个方面的信息，从需求方、到供应方，再将这些信息综合起来，你就能够讲好一个故事——一个有数据和模型的故事。”

Loren Brandt教授参加我院主办的首届新兴经济体的企业发展学术研讨会

给IESR的建议

      “我来访IESR（暨南大学经济与社会研究院）一共四次了，对IESR的印象非常好！两次是来为Summer School上课，两次是来开会，一个是Asian Family in Transition，一个是刚刚结束的Firms in Emerging Economics，两个会议都办得非常好，邀请到了不同领域的著名专家学者，也有很多青年学者，讨论的氛围很热烈！”

     “我知道IESR刚成立不久，组织高水平的会议和学术活动，有利于提高你们在学术界的知名度。此外，对于IESR来说，大部分成员是年轻学者，引进或者邀请有经验的教授来交流，为年轻学者提供学术建议和学术资源，是大有裨益的。”

         不知不觉，访谈也接近尾声。谈到学术研究，Brandt教授说：“做研究的目标是理解问题，有些人做研究的目的是在TOP 5杂志上发表文章。诚然，我很重视发表，这意味着你的工作被认可，但我更重视理解问题。”Loren Brandt教授对自己要求很高，“我想要深入了解复杂现象的内在机理，用专业的角度来解释。”这或许就是他能看得比别人更远的原因吧！